給Koumis 蓓麗
文：萬芳
第一次見到妳，2010年，在大河岸
妳站在第一排聽我唱歌
當時我們都不知道我們是這個緣份
我不知道妳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聽我的歌的
而我也極少出現
我後來才知道妳竟然我的每一場演出都在
包括2001年的收信快樂
包括2007年的房間劇場
包括演唱會、舞台劇
包括妳也買了這次收信快樂的票
還包括我主持的電台節目
知道妳創作也是音樂人
我曾偷偷跑去那個地下室聽妳自彈自唱
在那個安靜不打擾的角落
2011年7月我邀請妳一起在舞台上玩
也是在大河岸
妳說妳要記得這天，所以想合唱｢這天｣
我有點驚訝有人記得這首歌
那時的妳不敢正視我，說話好緊張
但也好快樂！
然後2012年her voice春酒
我們邀請妳來聚聚
妳說好想來，但不行，因為要開刀
突來的生病，改變了妳的愛情妳的生命
我說寫歌
妳在病床上寫了｢小星星｣
走進錄音室的妳已不是大河岸舞台上肉肉的妳
微弱的身體彈唱著｢小星星｣
我們一起唱著，對著一個小小的錄音機
然後我邀請妳也來唱｢永遠｣的和聲
妳聽著｢永遠｣哭了
妳是第一個了解這首歌的人
有時候我們會趁妳來台北治療時見見面一起晚餐
雖然妳只能吃妳自備的食物
但我知道見面讓妳好快樂
有時候我去欣凌家抱著當時更小正在哭哭的兔寶
唱著｢小星星｣當搖籃曲
小兔寶就真的安靜的趴在我肩上睡著了
2012年8月22日
｢原來我們都是愛著的｣新專輯分享音樂會
在Legacy
妳的歌聲帶給大家美好的力量
而大家也都在心裡祝福著妳
2013年4月6日妳又住進醫院
妳已無法進食
4月26日和妳長談
問妳想做些什麼
妳說想帶媽媽去京都玩，但看來是沒辦法了
妳說想去台中的十三咖啡唱歌
但身體已無法負荷到台中的路程
知道妳多麼想唱歌給大家聽
我說想唱就來唱
所以當他們擔心妳的體力不能，不要妳唱或少唱一點時
我和妳同時大聲說妳當然要唱
離開醫院我馬上打電話給吳建恆
他立刻答應提供他的克勞斯咖啡館
董運昌負責音樂音響
還有些朋友幫忙拍攝錄影
我們邀請了台中常和妳一起玩音樂的朋友們北上
5月4日妳被家人朋友歌迷包圍，一首一首的唱著
並且走到每個人身邊
妳說那天真是神力附體
妳的毅力完成了那天下午的表演
美好，動人
後來更常去看妳
妳的身體更微弱更瘦了
我發現每次去看妳
我都只是一張空白的紙，一個空的容器
在一次又一次長長的深入的說話中，注入妳
我只是一個管道
通過這個管道引妳發聲，也讓妳看見自己
然後妳說著妳
然後我感受妳
那天妳的精神稍好
我問妳曾經對誰說過｢我愛你｣
並且硬是要你一個一個點名，不能含糊概括
妳說著說著發現有些人妳從沒說過
包括妳自己
妳說妳想再試試各種方法，妳說妳想要神蹟
我說那我們來想想有些什麼方法
我們一個個想著說著
當妹妹說的方法是跟腫瘤說話時
我突然意識到為什麼不是讓腫瘤來跟妳說話
離開前，我出了功課給妳
請妳寫一封信給自己
我說就直覺的寫或者錄下來
先別管是誰寫給妳
寫完，記得署名，再看看是誰寫給妳的
妳聽到這兒，笑了
妳沒想到是這個題目，但妳明白的笑了
我從香港回來，妳又更瘦了
並且無法清楚的言語
但意識非常清楚
妹妹說妳沒有力氣交功課了
我近近的對妳說其實妳已經在心裡寫了給自己的那封信了對不對
妳點點頭
我問妳那結果是誰寫給妳的？
妳清楚的說了，雖然我聽不清楚
但我知道妳清楚
然後看護曹姐姐說那天妳跟她說｢我愛你｣
並且妳主動請家人來到醫院
妳說出了｢I love you｣
我開玩笑說妳是外國人喔！
幾次長談，很少聽妳說到自己真實的感受
一次又一次的牽著妳面對
然後那次，聽到了妳不再是別人說，不再是單純的陳述
即便是那麼短的一句話，至少不閃躲
妳說出了當年的傷心
聽了妳說那麼多的故事
我也跟妳說了好多話
妳聽著聽著，妳說好好聽
我想不是好不好聽，而是妳知道我在說什麼
我希望妳能正視自己最真實的感受
希望妳能傾聽妳自己內在最真實的聲音
原本相約好6月8日讓妳來看｢收信快樂｣排戲
那天跟妳說的時候，妳像個小孩開心的笑著
移動躺椅都借來準備好了
排戲前去看妳
我們一起聽妳唱的歌
妳很認真的聽著
偶爾會回答出非常清楚的話語
但身體的情況讓妳沒辦法來看排戲
可是當我要離開時
妳卻睜大了雙眼，舉起雙手，做出要跟我一起去的動作
我上前捧著妳的臉，親吻妳的額頭
輕聲跟妳說，這次沒辦法看，下次好不好
妳像洩了氣般沮喪了起來
妹妹說那個下午妳非常清楚的喊著我的名字
排戲時我跟夏靖庭提議去醫院讀劇給妳聽
他立刻說好
本來傍晚就要去，但因為前一晚整夜沒睡，妳打了安眠針睡了
晚上還是到醫院去看妳
我跟妳說明天早上11點和夏靖庭來醫院演收信快樂給妳看，妳點頭
但6月9日清晨妹妹傳來訊息
我們趕到醫院，妳戴上氧氣罩
看護曹姐姐說妳意識很清楚，可以跟妳說話
我說妳乘願而來，妳的歌聲給了好多人力量
感受到妳需要擁抱
我問曹姐姐可不可以用身體來代替靠枕
曹姐姐說幫妳轉個身比較方便舒服
翻身時曹姐姐溫柔的跟妳說著不要怕，主耶穌與妳同在
我突然意識到妳的害怕
然後我躺上床從妳身後環抱著妳
妳像個小小孩
我在妳耳邊輕聲的說話
讓妳知道房間裡滿滿的愛包圍著妳
也讓每個人都來跟妳說｢蓓麗我愛妳｣
大家用各自不同的方式說著愛妳
大嫂用妳發明的方式說愛妳
滿滿滿滿的愛包圍著妳
我感受到在我懷抱裡的妳的安全感
我要妳帶著這份愛
然後開始帶著妳跟過去每個階段的自己說｢林蓓麗我愛你｣
也跟這個身體說愛妳
我清楚的感受到妳跟每一個階段，每一個快樂傷心的妳說了｢林蓓麗我愛妳｣
我也感受到妳回到了那個最早最早來到這個世界的妳
那個還沒成為這個形體的妳
我說這次妳寫了｢小星星｣
下次寫小太陽或大月亮
或者寫妳喜歡的大象在散步之類的
說到音樂、創作，妳有一種童心的放鬆
而整個房間也好愉快
我們一起天馬行空
然後大家都搶著要來跟妳抱抱
妳好幸福
後來董運昌彈著吉他，我跟著哼唱
一首又一首
妳也唱著
法德說哇！妳飆高音
房間裡越來越多人
大嫂說起妳喜歡的那首歌
她說她聽妳唱過好動人
於是我們和著董運昌的吉他聲一起唱著
The end of the world
妳發出聲響的唱著
唱到最後一句
妳唱得好大聲
後來我才意識到妳使盡所有氣力
像是道別，也在那一刻妳完成了妳的功課
妳對自己做出最主動的決定
那麼大聲那麼大聲的唱著
It ended when you said goodbye
然後，就在那一秒
儀器上的線條全部歸零
當醫師宣布妳的心跳已停止
我還沒意會過來
我看著所有人的臉
然後看著妳
妳靜止在那兒，不再發出任何聲響
就只是那一秒，妳不再是妳
愛唱歌的妳堅持唱完最後一句
2013年6月9日10:50am
親愛的蓓麗
我們竟然有著如此深的緣份
是的，這緣份，在第一次見面時我們都不知道
買了妳喜歡的伯利恆之星帶去給妳
愛唱歌的小天使，祝福妳
蓓麗，收信快樂
萬芳
20130612
★蓓麗 koumis FB：https://www.facebook.com/pages/Koumis/48974229092
小星星的對話
作詞：Koumis 蓓麗
作曲：Koumis 蓓麗
(Koumis) 小星星 為什麼哭泣
眨眨眼睛 閃著淚光
小小的 藍色的光芒
閃呀閃 掛在天上
失眠的夜晚 安靜的孤單
小星星有好多幻想
沈默的時間 從不停下來
小星星跟著它轉呀轉
(萬芳) 小星星 你想去哪裡
眨眨眼睛 望著遠方
(Koumis) 媽媽説 早點回家去
(合唱) 不要貪玩 直到天亮
(合唱) 長翅膀的魚 唱歌的沙灘
小星星想和他們玩耍
説故事的風 跳舞的森林
小星星也跟著轉呀轉
(萬芳) 小星星 為什麼傷心
眨眨眼睛 不說一句
(Koumis) 媽媽說 要勇敢堅強
(合唱) 不要害怕 我在你身旁
(Koumis) 白色房間裡 發呆的雪人
小星星想陪他説説話
無聲城堡裡 安靜的木馬
小星星想要轉呀轉
(合唱) 勇敢的武士打開黑色的門
小星星也有愛的希望
美麗的蝴蝶伴著花的芬芳
小星星也跟著轉呀轉
(Koumis) 小星星 閃閃發亮
眨眨眼睛 望著遠方
(萬芳) 媽媽説 要勇敢堅強
輕輕微笑 就有力量
(Koumis) 閃呀閃 掛在天上...
★獨立音樂訊：再會了，對抗病魔的美麗樂手～蓓麗Koumi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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