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10月14日 星期二

【奧修】莊子是最難得的開悟者之一


莊子是最難得的開悟者之一,甚至比佛陀或耶穌更加難得。因為佛陀與耶穌主張有為,而莊子強調的是無為。

有為當然能做成事,但無為能做成的事更多;許多事可以通過意志來做成,但更多的事可以通過沒有意志來做成。

無論你通過意志做成什麼,總是會成為一種負擔,一種衝突,一種內在的緊張,你隨時都有可能失去它,它必須被持續地保持著,保持它需要能量,保持它最終會把你消耗掉。

只有通過無為得到的才永遠不會成為你的負擔,只有不成為負擔的東西才能成為永恆。只有無一絲一毫不自然的東西才能永遠永遠與你在一起。

莊子說,真實、神聖與存在是通過完全的忘我達到的,甚至對於這一狀態的追求本身,都會成為一種障礙——於是你不能忘我,你一旦努力地忘我,就會形成障礙。

你怎麼能努力地忘我呢?一切努力都出於自我,自我在努力中膨脹,而自我就是疾病。所以,一切努力都必須被留在身後,什麼也不用做。

人必須讓自己融入自然的存在,重返童年,就像初臨人世的孩子,無所謂是,無所謂非,對於任何界限一無所知。界限一旦在腦海中形成,知道了什麼是對,什麼是錯,你已經患病,你已經遠離真實的存在。

孩子自然地活著,他是完整的,他不作任何努力,因為任何努力都是與自己作對,內心被分成了兩半,一半贊同,一半反對。

請記住你可以卓有成就,尤其是在這個世界上,你可以通過努力做成許多事,因為努力是一種進攻,一種暴行,一種競爭。但在內在世界中,努力將一無所獲,那些從努力開始的,最終都無奈地放下了。

釋迦牟尼努力了6年,不斷地靜心,集中精神,成了一名苦行僧。他竭盡全力,做了一個人所能做的一切,沒有一塊石頭沒有被翻過,他用自己的生命作賭注,這是一種努力,因為自我在那裡,所以他失敗了。

在終極世界裡沒有什麼像自我那樣失敗,正如在塵世間沒有什麼像自我那樣成功。

在物質世界中沒有什麼像自我那樣成功,在精神世界裡沒有什麼像自我那樣失敗,兩者截然不同。這是必然的,因為這是兩個對立的界面。

釋迦牟尼徹底失敗了,6年之後他灰心喪氣,那真是一種徹底的沮喪,不存在一線希望。在絕望中他放下了一切努力,他丟下了這個世界,離開了他的王國,以及屬於這個俗世的一切,他丟下了,棄絕了。

6年的苦行過去了,屬於內在世界的一切也離他而去了,他留在一種絕對的虛空——空寂之中。那一晚他的睡眠異常安詳,因為自我不在了;那一晚,一種非同尋常的寂靜出現了,因為沒有了努力;那一晚,一種非同尋常的存在降臨在他身上,因為一夜無夢。

一旦沒有了努力,也就沒有不圓滿,當然也不必做夢,夢總是去完成某事。白天沒有完成的事將會在夢裡變得圓滿,因為人的意念總是有完成某事的傾向。如果某事不圓滿,意念就不得安寧,於是便孜孜以求,一旦求之不得,夢就出現了。

只要有慾念,夢就隨之而來,因為慾念就是夢——夢是慾念的影子。

那天晚上,沒有什麼可以做了,這個世界已經沒有用,另一個世界也同樣沒有用——所有行為的動機都停止了,無處可去,也沒有人到任何地方去,那夜的睡眠就成了"三昧",成了"開悟",成了能夠在一個人身上發生的最終的事。

就在那天晚上,釋迦牟尼開花了,清晨他成道了。他睜開雙眼望見最後一顆星辰從天幕上消失,一切都已存在。其實它一直存在,但他那麼想要它,於是他看不見它。它一直存在,而他帶著慾望,那樣匆匆地向未來趕去,於是此時和此地他來不及看上一眼。

那晚,無求無欲,沒有目的,無處可去,也沒有人到任何地方去,一切努力都已停止。剎那間他對自身一下子覺知了,他對存在的真相一下子覺知了。

莊子一開始就指出不要有為,他是對的。因為你永遠不會像釋迦牟尼一樣作那麼一種完全的努力,你永遠不會飽受挫折直到所作所為自動脫落。

你的努力總是不完滿的,你的意念總在那裡說:再用一點力,總會發生些什麼的;再進一步,目標就近了。你怎麼會洩氣呢?必須再加一把勁,因為你每天都在接近目標。

因為你永遠不可能付出如此完全的努力,你也永遠不會有徹底的絕望。你盡可以花費你大量的生命來繼續這種半心半意的努力,這就是你過去一直在做的。

你不是第一次來到我的面前,你不是第一次通過努力來成為那真正的、實在的,你過去有許多許多次半心半意的努力,100萬次,但你仍然抱有希望。

莊子說,最好是從一開始就放下,因為你不得不放下,或者一開始就放下,或者最終無可奈何地放下。但最終的時刻不會來得那麼快!

所以有兩種方法:一是竭盡全力,你是如此精疲力盡以至所有的希望都被粉碎,你終於認識到通過努力,一事無成,再也沒有聲音哪怕是一個小斷片在無意識中徘徊並且說:再用一點力,就會成功……;或是竭盡全力,它自動脫落;或是根本無所作為。只是了解全過程,但不要陷入。

記住一點:你不會甘心半途而廢,你一旦陷入,就必須走完這一程,因為意念中有追求圓滿的傾向。不僅是人類,甚至也包括動物。如果你畫半個圓,一個猩猩過來看到了,假如旁邊有粉筆的話,它會迫不及待地把圓畫完整。

你的意念有追求圓滿的傾向——一切沒有完成的事會讓你緊張。你想大笑但你不能,那就會有壓力;你想痛哭但你不能,那也會有壓力;你想發怒但你不能,那又會有壓力。那就是你患病已久的原因,因為一切都沒有完成。

你從來沒有完全地笑,你從來沒有完全地哭,你從來沒有完全地怒,你從來沒有完全地恨,你從來沒有完全地愛,沒有一件事是做得完全的——一切都沒有完成。

沒有一件事是完全的。它纏繞著,於是你腦子裡總也有那麼多的事,那就是你為什麼如此不自在,你永遠不會有到了家裡的感覺。

莊子說,最好不要開始,因為一旦開始就必須完成。

請理解這一點,不要陷入一種惡性循環。這就是為什麼說莊子是一朵珍貴的花,比釋迦牟尼與耶穌更為難得,因為他的成就是悟出來的。莊子沒有法門,沒有禪定。他說,只要了解事實的真相。

你降生,你為你的降生努力了嗎?你成長,你為自己的成長努力了嗎?你呼吸,你為你的呼吸努力了嗎?萬物自行消長,為什麼要去操心?

讓生命自然地流動,你就順其自然,不要掙扎,不要逆流而上,甚至不要游水,只是順著水流漂浮,讓水流帶你去它帶你去的地方。做一朵在天空飄浮的白雲,沒有目標,不去哪裡,只是飄浮,這種飄浮便是終極的花朵。

因此,在進入莊子的世界之前,首先要明白的一點,就是自然。任何非自然的東西必須避免。不做任何違背自然的事情。自然已經足夠,你不能改善它。但自我說,不,你可以改善自然——這就是所有教養存在的緣起。

任何對自然所作的改善便是教養,所有的教養都像一種疾病——一個人越有教養,他就越危險。

我曾聽說過一個獵人,一個歐洲的獵人,在非洲的森林裡迷路了。他突然看到幾座小屋。他從來都不知道那個茂密的​​森林裡還有村落,任何地圖上都找不到它。

於是他走到那個村落的首領跟前,說道:"你們被文明遺棄了,那該多麼遺憾。"

首領回答:"不,沒有什麼可遺憾的,我們就怕被發現,一旦文明侵入,我們就迷失了。"

一旦你試圖去改善自然,自然就失落了——那意味著你試圖改造上帝。所有的宗教都試圖改造上帝。

莊子不贊成,他說:自然是本源,他把這種萬物的本源叫做"道"。 "道"意味著自然是本源,它是不可改善的。一旦你試圖改善它,你其實在使它致殘,而我們就是這樣把我們的孩子弄成跛子。

每個孩子都由道而生,隨後我們用社會、文明、文化、道德、宗教去把他弄成殘廢,從各方面把他弄成殘廢,於是儘管他在這個世界上,但他沒有活著。

我聽說有個小女孩兒去參加一個朋友的生日聚會,她很小,只有4歲,她問母親:"你活著的時候有這樣的聚會和舞會嗎?"

人越是文明,受的教養越多,就越是死氣沉沉,你如果想看活著的死人,那麼就去看修道院裡的僧侶吧,去看教堂裡的牧師吧,去看梵蒂岡的教皇吧。

他們毫無生氣,他們是如此地害怕生活,害怕自然,他們到處抑制生命,他們已經進入了墳墓。你可以裝點墳墓,你可以製作一個價值連城的大理石墳墓,但裡面的人已經死了。

一個酒徒走過一片墓地,看見一座用純白的大理石砌成的華麗的墓碑。他看著墓碑,看著上面的名字,那就是著名的羅特希爾德家族,他笑道:"這些羅特希爾德們,他們懂得怎么生活。"

教養扼殺你,教養是謀殺者,教養是一種慢性毒藥。

莊子和他的前輩老子是反教養的,他們崇尚自然,純粹的自然。樹木比你活得好,甚至鳥兒、魚兒都比你活得好,因為他們更富活力,他們跟著自然的韻律翩翩起舞,而你完全忘記了自然是什麼,你從根本上責難它。

如果你想譴責自然,必須始於對性責難,因為整個自然就是由它而來的。整個自然就是愛與性慾的流動。鳥兒歌唱,樹木開花——這都是性慾的勃發。花兒是性的象徵,鳥兒的歌唱也是性感的。所謂"道"就是整個自然繁衍自己,愛它自己,進入更深層的愛與生存的狂喜。

如果你想摧毀自然,那就譴責性,譴責愛。在生活周圍製造道德觀念。那些道德觀念,不管他們看上去如何冠冕堂皇,就像大理石的墳墓一樣,你將被禁錮在那裡。

一些酒徒或許會覺得你懂得生活,懂得如何活在世上,但任何一個清醒的人甚至都不會覺得你是​​活著的。你的道德是一種死亡,在死亡扼殺你之前,社會已扼殺了你。

這就是為什麼莊子的寓意是最危險、最富革命性、最具叛逆精神的——因為他說:讓萬物自然消長,不要給自然設立任何目標。你以為你可以創立目標有所企圖嗎?你只是一個微小的部分,像一個原子,你怎麼能夠迫使整個世界圍繞你轉動呢?

對於宗教人士來說,這是最危險的,對於有著嚴格道德規範的清教徒來說,這是一種最為危險的寓意。這意味著打碎所有的束縛,讓自然噴薄而出——這就是危險。

我聽說一位護士長向一位剛從大學畢業的新護士介紹醫院的情況,她領著那個新護士看醫院,介紹各科的病房:這是癌症病房,這是肺結核病房,等等,等等,然後她來到一個大廳,說:"看著,請記住,這是最危險的病房。"

新護士看了看,但她看不出危險在那裡,於是她問:"為什麼這是最危險的病房呢?在癌症病房你都沒有說危險。"

護士長笑道:"這些人最健康,這就是為什麼這是最危險的病房。請注意——健康總是危險的。"

教士們害怕健康,因為健康在他們眼裡是不道德的。你可能聽說,也可能沒有聽說過本世紀的一位德國思想家——聞名於他的時代的凱澤林伯爵①。他被視為一位偉大的宗教哲學家。

他在日記裡寫道:健康是不道德行為,因為健康就是活力。活力就是喜樂,活力就是享受,活力是愛,活力是性,活力是一切自然現象。摧毀活力,使它馴順和暗淡。於是就有瞭如此之多的戒律——就是要摧毀活力,就是要阻止活力的勃發和噴湧。

①凱澤林(Keyserling,1880~1946):德國社會哲學家。有《一位哲學家的旅行日記》、《不朽》、《創造性的認識》等著作。 ——編註。

宗教人士總是認為健康是危險的,於是,病態便成為一種精神上的目標。

我再重複一次,莊子是十分叛逆的,他說:來自充溢生命狀態的自然、活力和喜樂以及隨之自然而然的平衡,這就足夠了,沒有必要努力。

自然界有多少美麗的事在不知不覺中發生:玫瑰自然是美麗的,杜鵑自然要啼鳴……瞧,一頭鹿,生氣勃勃,充滿活力,靈活敏捷;瞧,一隻野兔,如此敏捷,如此警覺,甚至連佛陀也不免嫉妒起來。

舉目四望,自然界的一切是如此完美。你能改善一朵玫瑰嗎?你能改善自然嗎?

只有人類什麼地方出了毛病才會這樣。

如果玫瑰未經任何努力就是美麗的,人為什麼不能呢?人有什麼不對勁呢?如果星星未經任何努力就是美麗的,沒有帕坦加利①"瑜伽經"的相助,人為什麼不行呢?人也是自然的一部分,就像星星一樣。

所以莊子說:"順其自然,你將開花。"

如果這一寓意越來越深地進入你的內心,一切努力都變得毫無意義。於是你就不再按部就班地計劃將來,而是活在此時此地,當下即是一切,當下即是永恆,這就是佛境,你已是佛陀。唯一缺乏的是你沒有給它機會開花,因為你是如此地專注於你的目標。

①帕坦加利(Patan-j​​ali):古代印度瑜伽派哲學經典《瑜伽經》的作者。 ——編註。

花朵沒有任何努力地盛開,因為它的能量沒有被任何目標所揮霍。花朵不計劃將來,花朵是現在和當下。像一朵花,像一隻鳥,像一棵樹,像一條河或像一片汪洋——但不要像人,因為人不知哪裡出了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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